俄乌冲突引起的地缘政治风险令迅速绷紧的石油价格敏感神经至今还没有得到实质性放松。纽约NYMEX原油与伦敦布伦特原油价格分别升至130.50美元/桶和139.13 美元/桶的今年最高点位后虽然出现回落,但双双目前仍在历史高位徘徊,若隐若现的“石油危机”在全球经济上空布满了阴霾,更让作为石油消费大国的美国在经济前景上充满了许多的不确定性。

迄今经历过的三次石油危机都是因战争烈火的浇烹而发生,其基本特征是不仅油价飞涨,而且通胀恶化,宏观经济出现不同程度的衰退。因中东战争而起的第一次石油危机中,石油均价翻涨了将近四倍,美国通胀从6%飙升至12.1%,实际GDP同比从6.32%降为-2.3%;“两伊战争”引爆的第二次石油危机将国际油价从13美元/桶一路推升到41美元/桶, 美国国内通胀升至14.8%的惊人高位,实际GDP最低萎缩至-2.56%;由海湾战争触发的第三次石油危机引领国际油价从14美元/桶急剧攀升至42美元/桶,美国通胀升至6.4%,经济最终出现-0.95%的深度下蹲。看得出,每一次石油危机过后,美国经济都会留下一地鸡毛。

不过,现在断言已经出现第四次石油危机为之过早,但必须承认上涨的国际石油价格已的确给美国经济增添了不小的变数。理论上看,油价上涨必然带来生产端企业成本的上升,同时带动物流运输成本的上扬,并最终会传导至消费端引起成本推动型通货膨胀。数据显示,今年以来美国通胀持续高烧,并创下40年来的新高,其中汽油价格对CPI的贡献力度超过了三分之一;而更重要的是,高油价无论对于消费与投资都必然产生“负反馈”,即受到能源价格上涨转移成本的施压,消费者会自动性减少非能源商品和服务的支出,同时还会形成通胀预期效应,来自劳动市场的薪资上涨要求会越来越强烈,从而进一步加大企业经营成本并最终倒逼企业压缩投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目前美国国内消费者信心指数降至近10年最低,月度平均时薪创出40年来的最大增幅。而基于消费与投资因通胀所遭遇的压制,美联储已将今年美国经济增速从原来预测的4%下调至2.8%。

如果实际结果真像美联储所预测的那样,相比于去年5.7%的经济增长率而言,今年美国经济增速显然疲弱了不少,但经济收缩显然不能等同于经济衰退,并且基于经济动能、就业状况等实际指标判断,做出美国经济势必衰退的结论也为时过早。一方面,美国国内的原油产量如今已较10年前1000万桶增长了六成之多,由此也带动对外部原油市场的依赖度大幅降低;另一方面,相比于先前的任何一次石油危机时的经济结构,美国目前服务业占比高出了许多,对石油需求显然不像制造业那样非常强烈而敏感,同时,伴随着消费结构的升级,石油消费在居民消费中的权重也在不断降低,油价作用于通胀和经济的直接效应较过去几十年中也逊色不少,三分之一的CPI涨幅贡献其实并不缺乏对冲与销蚀的力量。更值得关注地是,美国就业市场的修复持续超预期,非农就业的常态缺口为370万左右,失业人口在180万上下浮动,就业始终处于买方市场,其中今年3月份失业率环比降至3.6%,整体就业市场状况已接近疫情暴发前水平,显示供给端产业链的持续改善以及消费端增量余力跟进的可能,从而一定程度上阻滞了经济下滑的节奏与幅度。

放在整个全球环境中观察,作为事关美国通胀与经济的主要因素,来自石油供给方对原油价格的再压制从而避免发生新的石油危机其实存在着可以努力的许多空间。虽然过去两年中为平抑油价美国已经释放了约9000万桶战略储备原油,但目前的战略储备原油存量依然还有5.68亿桶,因此,拜登日前决定从5月开始的六个月里每天从战略储备中释放约100万桶石油,总计未来数月美国总投放储备原油1.8亿桶;与此同时,IEA的31个成员国总共拥有近15亿桶的原油储备,日前也达成了共同向市场释放储备原油的协议,规模至少在5000万桶。虽然说战略储备原油的释放不一定能够让油价大幅回调,但由此形成的价格上涨掣肘力还是客观存在的。

来自需求端对石油价格的抑制力同样值得关注。一方面,基于对国内通胀的遏制与打压,今年美联储多次加息已是铁板钉钉,相应地会推动美元升值,同时显示运用非美货币投资购买石油变得更贵,由此可能抑制需求,并对油价走势构成后拉。另一方面,新冠肺炎尚在持续与反复,世界经济复苏步伐仍在受到袭扰,联合国贸发会议已将今年全球经济增长预测从3.6%下调至2.6%,由此也带来原油需求的收缩在所难免。按照IEA的最新预计,2022年全球对石油的需求增速将降至210万桶/日,同比减少110万桶/日,除俄罗斯外,美国和中国成为了最主要的原油需求减少国,而只要世界经济两大引擎的作用力不济,石油价格的单边上扬之势就难以持续,相应地,辐射于美国经济乃至全球经济的石油危机风险也会受到趋势性的压扁与收敛。

(作者系中国市场学会理事、经济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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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证券时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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