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区19国最新八月份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9.1%,若包括捷克、匈牙利等非欧元成员国动辄10%以上的通胀率,欧盟27国8月份的整体通胀率无疑会升至更高,而且接下来可能继续恶化。按照欧盟委员会预计,今年欧元区平均通胀率将达到7.6%,整个欧盟国家的物价将上涨8.3%,年度升幅双双抵达历史最高水平。
能源转型推动通胀
(相关资料图)
不同于美国的通胀由商品与服务所全面发动以及日本的通胀由货币贬值所主导,欧盟的通胀集中表现为能源推动型物价上涨。按照欧盟统计局的统计结果,今年以来欧盟的能源年通胀率达到41.1%,较今年年初上升14.1个百分点,其中天然气涨幅最大,通胀率达到51.4%,而且总体上看欧盟能源通胀率表现出了自1997年首次发布消费者价格协调指数(HICP)以来的最强升涨力度,受到影响,在前七个月欧盟CPI(消费者物价指数)结构权重中,能源价格上涨贡献了超过41%的份额。
之所以形成能源推动型通胀格局,当然与欧盟的能源转型高度相关,质言之,在能源转型背景下,一方面是传统能源的供给不足,另一方面是新型能源对传统能源的替代不充分,二者联袂酿造了欧盟独有的通胀格局,并且在欧元持续贬值的情景下,这种能源转型推动通胀会演绎得更为剧烈。
根据BP发布的《世界能源统计年鉴》,在全球已经探明储量的化石能源分布地图中,欧盟成员国的总储量最少,其中石油与天然气储量的占比不到1%和0.3%,为全球之最低,煤炭储量占比也只有7.3%,也正是如此,欧盟对外能源依存度高达超过60%,其中石油对外依存度达97%,天然气对外依存度高达90%,煤炭的对外依存度也有70%。
能源生命线完全为他人掌控使得欧盟对实现能源转型的急迫度超过任何一个经济体,而且实际过程中欧盟也不断加快转型速度。数据显示,煤炭在欧洲能源结构的占比目前降至14%,与此同时新型能源占比提升至40%,而立足于如此厚实的新型能源基础,欧盟委员会在RePowerEU(《欧洲廉价、安全、可持续能源联合行动》)战略中确立了到2030年将新型能源占比提高到45%的新目标。
作为助推能源转型的重要制度性成果,欧盟创建了全球首个碳交易市场,至今运行了17年,覆盖电力、炼油、炼焦、钢铁等行业的1.1万个碳排放源;而更为重要的是,碳交易价格从最初20欧元/吨起步上涨至今年90 欧元/吨以上,令所有行业每一个企业都感受到了碳排放成本上升的巨大压力,由此也纷纷加入到能源转型的阵营中来。另一方面,代表欧盟内部电力买方与可再生能源发电商之间所签合同的企业可再生能源购买协议(PPAs)在去年的交易规模达到了18.8吉瓦的创纪录水平,而且一年内合约价格跃升了27.5%,今年前7个月再度上涨11.06%。PPAs以预先商定的价格和期限购买电力,十分有利于风光电场开发商实现预期中的电力消纳。
策应能源转型的宏大格局,欧盟展开了相关基础设施的谋划与推动。基于境内有不少天然气工厂与管网,欧盟准备进一步制定监管框架,推动天然气厂与氢气的兼容,同时大面积地对天然气管道进行改造,使其升级为氢能传送网络,并且欧盟还规划了途经地中海、北海以及乌克兰的三条“氢气进口走廊”;在太阳能领域,为促进创新形式的太阳能,欧盟准备在海洋或大型湖泊等水面上建造浮动型太阳能发电设备;而在新能源汽车地带,欧盟计划到2030年境内成员国主要高速公路上每60公里建一个充电站,每150公里建一个充氢站等。
突发因素加重能源转型中的通胀压力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发现,欧盟能源转型的前景不能说不清晰,手段与举措也不可谓不得力,未来实现转型目标的胜算也不可谓不大,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推进途中会遭遇具有强大扰动力的抗阻与掣肘,其中最大的冲击无疑就是俄乌冲突。
截至目前,欧盟已经宣布针对俄罗斯的七轮经济与金融制裁,并毫无隐讳地拉开了与俄罗斯能源“脱钩”的大幕,即120天内实现对俄罗斯进口煤炭的全部禁运,今年年底前完全停止进口俄罗斯石油,同时年内成员国将减少三分之二的俄罗斯天然气进口,至2030年前完全关闭对俄罗斯能源的进口通道。但问题是,欧洲能源进口中大约四成天然气、三成原油和五成煤炭均由俄罗斯供应,欧盟对俄罗斯的“封关”也一下子让自身能源消费的供需矛盾激化起来,在将进口俄罗斯能源量截至目前已经砍削了一半以上的同时,域内能源价格也被推高至创纪录水平。
当然,与俄罗斯渐行渐远的欧盟也在积极寻找替代能源,可即便是有所收获,但由于欧元的深度贬值,进口能源价格大幅飙升,欧盟此时其实已经难以改写通胀加速恶化的格局。
如果说俄乌冲突打乱了欧盟能源转型过程中新旧能源的对接程序,进而让欧盟所面临的通胀压力快速升级的话,那么今年夏天欧洲500年一遇的干旱则让欧盟新旧能源供给非常脆弱的基本现状充分暴露出来,并进一步叠加成了抬高通胀的多维合力。
据悉,罕见的高温与炎热天气袭扰之下,欧盟近一半的国土处于干旱状态,而且酷热加剧了电力消费需求,但干旱条件下除了光电资源略微充足与稳定外,其他可以增配的电力能源乏善可陈,如干旱引起了莱茵河等多条水路运输的水位降至近数十年来最低水平从而压制了煤炭供应能力,欧洲大多数发电厂的发电量因此锐减,同时许多水库库容显著沉降,水力发电大幅萎缩,甚至核电厂也因缺少冷却反应堆的水而减少了发电量,至于风力发电更是在干燥天气中失去用武之地,欧洲国家的电价因此不断创出历史新高,虽然作为欧盟最主要发电动能的天然气在供给上尚能勉强维持,但欧洲市场天然气期价已经突破每千立方米3540美元的历史新高,通货膨胀所受到的强力传导不难想象。
通胀可能伴随能源转型全过程
虽然能源转型过程中遭遇到了通货膨胀,而且后者还是新旧能源供给不流畅与不充分以及成本上升所致,但欧盟绝对不会因此停下能源转型的脚步,甚至基于实现能源的充分自给化目标还会进一步加快,但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传统能源进口渠道的拓展,还是新型能源对传统能源的替代效率,抑或是新型能源的投资建设,欧盟都将面临巨大的成本约束,受到影响,通货膨胀在欧盟国家可能不是一个短期过程,由能源转型所引起的物价上涨也不会骤然止步。
第一,欧盟寻找对俄罗斯进口能源的替代存在着极大的不稳定性。除了每天从俄罗斯进口约230万桶的石油可以由美国以及欧佩克等形成供应替代从而达到供求紧平衡外,欧盟每年多达2200亿立方米的俄罗斯天然气进口却是很难一下全部找到进口替代的,意味着欧盟境内高达50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年度消费量将长时间存在不小的供给缺口;同时,即便是有了新的替代来源,欧盟也不得不面对外部市场的残酷竞争,即因为经济发达、工业产值较高的国家对天然气存在着极高的消费需求,同时中国、印度等新兴市场经济体对天然气的外部需求也非常强烈,这样,欧盟最终必然会与亚洲、美洲等天然气买家发生不同程度的竞争,至少在欧盟内部新能源造血没有完成之前,竞争的结果势必推高全球天然气价格,由此欧盟很可能付出巨大的增量消费成本代价。
第二,欧盟能源转型所需巨大经费支出存在着较大的不确定性。从各种能源生产设施的布局,到储能和运输装备的建设,再到设备的更新以及各类终端的铺设,按照彭博发布的《2022年欧洲能源转型展望》报告,为实现欧盟的清洁能源转型目标,从2021~2030年间欧盟的能源投资平均每年需要3960亿欧元,到2050年,能源转型成本将达到5.3万亿美元。如此巨量融资与支出从何而来?特别在没有统一财政的欧元区阵营中,成员国是否能够在出资问题上“用一个声音说话”更是充满悬念,而一旦财政资金接济不上,不仅能源转型进程必然放缓,电力等能源价格之弦也会再次绷紧。
第三,欧盟新型能源建设的关键材料供给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外部约束性。能源转型需要许多重要的关键材料做支撑,如锗、碲、铟、镓、锰等是太阳能光伏和聚光太阳能技术能源转化的关键超导材料,钕、镝、镨等稀土元素是风力发电机成型运转的核心磁性原料;新能源汽车和燃料电池均依赖镍、钴、锂等作为电极材料,燃料电池还依赖铂作为储能材料等。按照鲁汶大学的研究结论,欧盟能源转型除了需要35倍以上的锂和7~26倍的稀土金属外,锌、铝、铜、硅、镍和钴都需要在该地区目前使用的年供应量基础上分别增加15%、30%、35%、45%、100%和330%。对于这些重要的金属材料,欧盟有约三成需要进口,但国际可再生能源署在最新版《世界能源转型展望:1.5路径》报告中指出,全球范围内对支撑可再生能源关键材料的需求将迅速增长,其中一些材料面临即时供应短缺,许多还会出现中期或长期短缺,这种态势一方面势必继续抬高欧盟能源转型的成本,另一方面也很有可能因关键材料供给不充分与不及时而拖慢欧盟能源转型的步伐,进而酿成域内价格上涨风险。
(文章来源:第一财经)